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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堆红草地的隐喻诗学第05版:大地周末 20240802期四川农村日报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4-12-10 04:47

　　桑堆红草地的红草，属蓼科萹蓄属。　　甘孜州稻城亚丁景区管理局供图

□蒋蓝当人类凝视植物
　　桑堆镇海拔 4014 米，位于理塘县与稻城县之间的海子山南麓，为典型的槽谷断陷盆地。两者尽管相距仅30公里，但这里与海子山的雄浑苍凉相比，宛如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壹狼毒草，染红了无边秋色
　　在我眼里，桑堆是一个流淌着田园抒情诗韵律的高原坝子。藏语称之为“梁茹”，意为“林间河谷”。牧草舒展辽阔，河溪平缓清澈，山峦圆润起伏，村寨、田园、黑白相间的牛羊，一幅高原的、普罗旺斯式的田园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桑堆镇吉依村涉及水洛河，村内河流长度5公里左右，在公路沿线的牧场开阔平展，河流平缓如镜。遥望远处，在起伏的山峦间散落着村落、牧人。
　　桑堆河畔的斜坡草甸分布着不少狼毒草，那种特异之红，一如牦牛咽喉被切开，热血的喷泉四溅，望上去有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激烈。狼毒草，当地人称其为“阿交如交”，也称馒头花、燕子花、拔萝卜、断肠草、火柴头花、狗蹄子花、瑞香狼毒，是瑞香科狼毒属多年生草本，单株高可达50厘米，属于多年生草本植物。可以发现，凡是生长于牦牛粪中的狼毒草，花开得总是分外艳丽。狼毒草也俗称“闷头黄花”，为有毒的草原植物，在以稻城为核心的香格里拉区域很是常见，根、茎、叶均含大毒，尤其是根茎，可制成药剂外敷。狼毒草尽管妖冶，真属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之物。狼毒草旁有好多像小白菜一样的植物，当地人叫它“酥油草”，此草别名狐茅。火红的狼毒草，似乎散发出一种神秘的禁忌性气体，家畜们从来不会光顾，但据说骆驼却喜食用。
　　这一带除了青稞地，夏初之季还有大片的油菜花。到了秋天，狼毒草染红了稻城县城外傍河沿线青杨林带的无边秋色。深碧之水与殷红之草，衬映着钴蓝色的天空。而层林尽染的秋叶，也开始沿山坡层递而上……贰红草，让清冷时节彻底颠覆
　　但是，这里还有一种红。“红草地”位于离稻城14公里的桑堆镇吉依村，海拔3945米。在吉依村村民的口语里，“红草地”即为“发展”之义。位置就在S217省道理亚公路右侧，透过一大片青杨树，是一湾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的浅水塘，说是沼泽恐怕应该更准确，1尺多高的碧绿水草密植其间。水生植物是指那些能够长期在水中正常生活的植物，俗称水草。就是这看似寻常的水草，每年9月底开始，在秋风作用下，仿佛一夜之间被梦点燃一样，焕发出一团团、一簇簇的红草，把大地之梦铺展开，一种艳丽的深红色把清冷时节彻底颠覆了。红草疏密相间，像灌木虬枝扎根在水池。海子里还有几百块散落无序的“孤石”点缀其间，其实，这些黑黝黝的石头才是梦的本身啊。当地人说，在10月15日到20日期间，才是红草最为艳丽的绝美时光，过了这段时间红草地就变成了一片枯黄。鉴于红草持续的时间很短，它使我相信，让香格里拉显形的瑰丽之色，就在这里。由此，红草地也成为稻城旷世美景的“四绝”之一（另外是亚丁三峰、海子山古冰帽、阿西土陶），成为了红草湿地公园的核心区。
　　到底红草的学名是什么？请教过亚丁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专家，他们说，红草属蓼科萹蓄属，为一年生的直立草本植物，由于叶片具有辛辣味，所以别名“辣蓼”。根据这一特性，高原无法种植辣椒，就以辣蓼为常用调味剂。全草均可入药，消肿解毒、利尿、止痢。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载了辣蓼的用途：“惟造酒曲者用其汁。”在不少地方的民间，都会用辣蓼制作酒曲。浙江《光绪仙居县志》有记载：“蓼……可造曲蘖。”仙居过去的本土酒，都会用到辣蓼，例如黄酒、红曲酒的酿造，至今辣蓼草仍然是传统绍兴酒药重要的配方成分之一。
　　这一植物分布于我国南北各省区，在海拔50—3500米的河滩、水沟边、山谷湿地均可生长。
　　植物学者研究指出，植物由绿变红的原因，是秋天的气候条件促使叶子中糖的积累和变化，糖经过复杂的反应链积累成红色色素，导致秋叶变红，这其实是植物衰老的标志。但奇怪的是，在当地也有很多类似的环境，有的水草经秋变红了，有的却永远都不变红，这的确是一个谜。
　　可以发现，红草地之红与兔儿山下那片著名的“红草坡”之红不同。“红草坡”是由红花绿绒蒿组成的红色之海，中间无一点杂色；桑堆的红草地，却以一种经霜的智慧之红，返照着人世的沧桑与温情，让人在感动中触摸到了一种淡淡的秋意。正如“红叶经霜而赤，蜡梅沐雪而馨”一样，自然界的风霜雨雪铸炼和净化了它们的灵魂，而使它们走向生命的极致。叁红草地，燃烧是它们的底牌
　　我记忆深处的“藏红”，飞跃山巅。它是如此的神秘、威严、凛然，它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自身与世俗的强烈距离感。传统的藏族绘画用色理论口诀中称：“红与橘红色之王，永恒不变显威严。”这种红色，表示超脱、不求外表、但求精神境界的完美。随着地域的不同、人们视觉习惯的改变，逐渐把红色几乎推到了最高尚的地位。
　　从另外一个谱系来看，在西藏中部地区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中，有很大比例的打制石器有涂红（或涂朱）现象，这证明了这里的远古先民有崇尚红颜色的习俗。稻城县赤土乡分布着一条很长的红色土岩层，所以因此得名“赤土”。此红土成分特别，含有氧化铝及微量元素，黏性强而透气性好，是制陶器的绝佳原料。
　　先民们认为红色是生命和力量的象征，给石器涂红以赋予其能量，从而寄寓它能干更多工作。“崇红”的习俗一直延续到现在，只是在表现的对象和形式上发生了更多的变化。这样的变化在该区域体现为：农牧区妇女头上鲜红色的头巾和红色衬衣，以及在脸上涂点两块有点嬉戏色彩的正圆大红来美饰自己。
　　所以，在我看来，红草地明显具有诗学的隐喻。稻城的红草地不是唯一的。内蒙古太仆寺旗的红草地因为面积广阔，让人神往。与稻城红草地属性不同，太仆寺旗的红草地属碱蓬草的一种，适宜在盐碱土质生长，碱蓬的颜色是因为吸收了阳光七彩光波中的紫光波所致，但在四周黄绿的草原上，在盐碱地的湖淖边，能有这样一抹深红之色荡漾，着实让人称奇。一棵棵纤弱的碱蓬草，无需撒种，无需耕耘，簇簇蓬蓬，在盐碱卤渍里年复一年地生生死死，酿造出一片片火红的生命底色。无论置身何处，还是要燃烧。这就是它们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