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分享绘画中的花园：从莫奈到马蒂斯

绘画中的花园：从莫奈到马蒂斯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10-17 08:39

“……在15～20 日种下天竺牡丹，在我回去之前，将它们带着新芽移植到户外，不要忘了水仙的球茎。日本牡丹到达之后，如果天气允许，马上种上，要小心不让叶芽受冻，也不要让太阳直晒。接下来要开始修剪了：玫瑰树枝不要太长，除了那些多刺的品种。在3 月的时候撒上草籽，将旱金莲花移到户外，要密切注视温室里的大岩桐、兰花等以及支架下的植物……”

▼

▲莫奈《在花园阅读的阿道夫•莫奈》1867

如果不介绍，也许你很难想象，这封事无巨细的种花指南，是艺术家莫奈写给园丁的。这位印象派最重要的艺术家，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如痴如醉学习园艺，并坚称他的花园才是他真真实实的最佳之作。

▲ 马奈《阿让特伊花园中的莫奈一家》1874

“不想做花匠的画家不是好农民”，莫奈并非艺术界里一心务农的特例。19世纪末，一股建造私人花园的风气忽然席卷了欧洲，尤其艺术家们，他们不仅描绘花园，还纷纷着手打造起自己的花园。莫奈在吉维尼小镇创造了1万多平方米的花园，并且用500 多幅画来描绘它。还有马奈（Edouard Manet）、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卡萨特（Mary Cassatt）、卡耶博特（Gustave Caillebotte）和巴齐耶（Frederic Bazille）等家境不错的艺术家都有自己的花园。莫里索（Berthe Morisot）、西斯莱（Alfred Sisley）和梵·高，虽然因为没钱或者其他原因自己没法盖园子，但也时常考察和描绘别人家的花园。

▲莫奈《睡莲》1903

这一现象使得在印象派、后印象派画家的传世杰作中出现了大批大批的花园风景，而在园林史上也相辅相成地创造了一种风格——“印象派园林”。这种造园形式起初只是在画家们自家的花园中，随着影响力渐渐扩大，成了很多印象派爱好者参考和模仿的对象。

▲爱德华·蒙克《花园中的猜忌》 1929–30

由莫奈的“吉维尼花园”开始

莫奈在印象派中崇尚真实、科学地描绘自然，但对他的花园，倒是更喜欢把自然安排成他想画的样子。策展人杜马斯说：“传言说莫奈经常提着颜料桶在吉维尼附近转来转去，就像在一块大画布上安排颜色一样。还有个笑话，说莫奈画树的时候，树上的叶子掉了，他站起身来又把它摆回到了树上。……他总想把它打造成一个完全理想化的环境。”

▲保罗·克利《花园中的死神》1919

莫奈自己说：“吉维尼是我最美的作品。”像一个专业而敏锐的园艺师一样，他不仅邮购最新植物品种的目录，还在花园里不断种下颜色丰富的植物。莫奈的好友、杰出的园林专家乔治斯·特吕弗（Georges Truffaut）描述了花园中的奇花异草：蓝色鼠尾草、龙牙草、紫罗兰、日本银莲花、附子花、蓝色的白花丹、牵牛花、时钟花、毛地黄、香豌豆花、亚洲百合和钓钟柳。

▲博纳尔《花园中的休憩》1914

莫奈的花园是他在绘画上两个趋向之间的一种平衡：一边是秩序、原则和比例；一边是多样与变化，我们可以在他同时期的作品中看到艺术天分与园艺技术的碰撞，从古典式花园到更加随心所欲的私人花园，从古典设计到现代设计的流转。

▲瓦萨利·康定斯基《茂瑙花园I》1910

花园，为何是花园？

莫奈如此具有代表性，使我们不用再去一一叙述这些艺术家们是如何在私家花园里精心布置和创作的。而众多展览中的绘画作品将我们导向另一个问题：究竟为何在此时此刻，艺术家们如此热衷于花园？

美国园林史学家德里克·菲尔（Derek Fell）在《印象派画家的园林》中，从社会角度解释了其中的原因：19世纪末，中产阶级从工业革命的成功中逐步崛起，成了思想文化潮流的领导者，有钱有闲和对私家园林的热爱，使他们逐渐领导了造园艺术的潮流。而几乎同时，印象派逐渐被人接受，并有了其市场，印象派画家的作品开始有人为其买单，很多画家资金相对更宽裕了，“印象派园林”在中产阶级知识分子中推广开来。

▲马蒂斯《玫红色大理石桌》 1917 年

而另一个原因，可以在花园这一绘画母题中窥见。以马蒂斯为例，展览中有一张他创作于1917年的《花园里的桌子》。在1912年，马蒂斯已经致力于在伊西勒布林诺开垦自己的花园了，对于花草的描绘已经熟门熟路。不过在这张作品中，我们并不能看出明显的花朵的印象，而是有很多块状的元素分布在大理石桌的背景中，花坛、砾石小路、柏树，调色板明显十分暗淡，空间压缩，变形严重，整个画面十分压抑。而联系到创作时间，此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马蒂斯一家饱受食物短缺和家人分离的痛苦，这些从画中我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而他另一张创作于1919年的《花园下午茶》，则是完全不同的情绪：同一张大理石桌上，以轻松和传统的视角看画出一番平静的花园午后，躺椅、阳光，艺术家的女儿和妻子，田园诗般的花园形成了一种围绕和保护的姿态，花园在这时代表了日常家庭生活的乐趣。同一个花园，不同的情绪，马蒂斯的画提示出一个恢复平静和秩序的隐喻。

▲马蒂斯《花园中的下午茶》1919年

“任何人都可以埋头锄一小块土地，努力培育种子，看花开花落。这种园艺劳作可以看作一种道德姿态——在对外界无能为力时，试图用劳作带来内心秩序与平和。”如果拉开时间和空间来构想一下，这一切与东方花园的哲学不谋而合。北宋郭熙在《林泉高致》中说“所以爱夫山水”的六大理由：“丘园养素，所常处也；泉石啸傲，所常乐也；渔樵隐逸，所常适也；猿鹤飞鸣，所常观也。尘嚣韁锁，此人情所常厌也；烟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见也。”所谓诗意地栖居，同样也可看作19世纪末现代花园广泛地深入现代派绘画的一个原因。

文/特约撰稿严冰

编辑/毕梦

图片来源/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