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入尘烟》，张掖的四季
种业宝典
2022-09-09 22:09 ·广东 ·农财网种业宝典官方网易号
一味卖惨的电影通常无法打动观众，真诚质朴却能精准戳中每个人的“心巴”。
《隐入尘烟》这部此前并不被看好的农村题材文艺片，蛰伏了两个月后，逆势翻盘，将10年前张掖市花墙子村农民与土地相伴的寻常生活，生动细腻地呈现在大众面前。
隐入尘烟，这个高度凝练且诗意满满的名字，叙述了马有铁和曹贵英相互取暖、短暂陪伴的故事。电影时间不长，133分钟，影片中时间跨度也不长，从大雪飘零的寒冬到硕果满仓的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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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寒 冬
相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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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众以姓氏为名的村子里，花墙子村独树一帜。
生于黑河，毗邻湿地，村民们习惯就地取材，直接在湿地里采土方或做土坯建房，土中夹杂的水木花草种子被一并砌在墙体中，汲取足够的阳光雨露后，在墙上绽放属于花墙子村的独特浪漫。
马有铁是花墙子村里地地道道的农民，勤劳质朴、双手有力，脸上布满皱纹，净是风吹日晒的痕迹。因在家中排行第四，村里人也叫他老四。老四有名义上的哥哥、嫂子和侄儿，但实际上，在曹贵英出现之前，陪伴老四的只有一头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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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有铁和陪伴他的驴子。
如果不是侄儿要结婚，哥哥估计不会轻易放手马有铁这个免费长工。在媒人的介绍下，马家和曹家迫不及待地吃了一顿饭，仓促地将马有铁就和曹贵英“捆”在了一起。
常年遭受哥哥嫂子虐待的贵英，手抖脚瘸背驼，小便失禁，在劳动力等于价值度的农村来说，残疾的贵英被视为累赘、包袱。老四，几乎算得上是她灰暗生活中的一抹亮光。她对老四说：“我咋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家，能睡在自己的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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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两个曾经寄人篱下的个体，在分离中寻找到了彼此。这片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上，暂时有了属于他们的家和温暖——搬进了村里暂时无人居住的黄土屋子。
02
暖 春
日子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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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粒熬过冬天的种子，都有一个关于春天的梦想。脱离原生家庭的桎梏，二人开始齐心经营完全属于他们的家。
天气渐暖时，马有铁带着贵英前往种子店，以记账的形式，从店里赊了一袋小麦种子。回家后，他们俩在展开的肥料袋子上，谨慎地筛选着每一粒麦种，优质的种子放在藤编的筐子里，稍差的种子也用铁碗小心装好。阳光和煦的午后，时不时传来种子落入藤筐的哗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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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和煦的午后，老四和贵英在肥料袋子上筛选种子。
浅耕灭茬、翻耕、深松耕、麦苗锄划，马有铁都带着贵英，贵英虽然体力不好，但也可以做饭、做些简单的杂活。即使进度缓慢，马有铁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急躁，他耐心地等着贵英。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开启了新一年的春耕备种劳作。
同时，马有铁从邻居家借了10枚鸡蛋，自制了一个灯泡保温箱用来孵化小鸡，他们将箱子打洞、点灯，照出的光影，成为了黄土屋子里的满天星辰。暂住的土坯房被拆除，搬离时，贵英都将保温箱稳稳地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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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和贵英做灯泡保温箱孵小鸡。
或许马有铁和曹贵英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呆滞木讷、唯唯诺诺的形象已经不复存在，此时的他们勤恳坚韧却大智若愚。
在麦苗锄划时，贵英不小心将一株麦苗锄断了，她既难过又可惜，马有铁安慰说：“铲掉了就铲掉了，让它给别的麦子当肥料去。”接着又感慨，啥人有啥人的命数，麦子也一样，到了夏天，还不是让镰刀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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馍馍跌在地上沾了土，贵英劝老四别吃了，但这个靠土地生活的人，对于土地的理解纯粹而深刻。“怕啥呢？啥不是土里头生的，啥不是土里头长的。土都不嫌弃我们，我们还嫌弃土呢吗？土就是干净东西嘛。不管你是有钱有势的人，还是啥人，你只要种上一袋袋麦子，它就能给你长出来十几袋子、二十几袋子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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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盛 夏
扎根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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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地有粮，是农民最大的靠山，也是老四和贵英的生活目标。夏收小麦后，夫妻俩又抓紧时间整地，复种玉米。
为了省钱，贵英用毛驴拉着石碾对麦穗进行碾压脱壳，老四不停地用木叉翻动麦子，充分脱壳。随后，再用木锨等农具播扬麦粒，借助风力去掉壳、叶和尘土，分离出干净的籽粒。黄土飞扬的麦场，只有两个小人在机械化地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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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和贵英给麦穗脱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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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和贵英在麦场上扬场。
两人在地里复种玉米时，贵英在前面用脚蹚出窝窝，老四跟在后面撒种子。老四看着脚印打趣：“唉，你看，像不像把你的脚印种在地里了？过些天，秋菜没出来，再长出好多脚印咋办呢？”此时，贵英的通透发人深省，“我可不想长，脚长在土地里面就哪里都不能去了，不是叫风刮倒，就是让驴啃掉，麻雀儿啄，镰刀割，只能在地里干挨着。”
老四感慨：“我们长了脚又能跑到哪里去，你说农民离开了地咋活呢。”有腿走路的庄稼人，看似比庄稼强，但终究也是围绕着地忙活，哪里也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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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和贵英的命运就是扎根土地。在城里看哥哥用自己贫困户名额买下的新房时，电视台问老四什么感受，老四紧张地瞥了一眼镜头，慌忙地说：“人住在这里，驴子、猪、鸡儿都哪里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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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有铁和贵英在夯土做砖建房子。
他们仍旧选择回到自己破败的黄土屋子，那个遮风挡雨、庇护他们不再被驱赶的房子。老四从年初便开始收集泥土、耗费了几个月垒好一块块土坯，贵英用僵硬颤抖的双手将芨芨草编成一张密实紧致的房顶遮布，酒瓶子敲碎瓶底，用黄土固定在房檐上，最后在房子里浇筑一个炕头。吸饱了水的土，在烈日中升起一座屋厦。
04
金 秋
隐入尘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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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坯房建好了，麦子和玉米收割了，喂养的猪和鸡也长大了。通过自己勤奋的双手，老四和贵英的苦日子总算有了盼头。老四和贵英就像命运馈赠给对方的礼物，让两个在底层挣扎的人重新燃起希望。
但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一个布满曙光的晨曦，贵英病倒了，正如她自己说的：“自己就是过不得好日子。以前住在窝棚里都没生过病，现在好吃好住的，还病上了。”老四将鸡生的第一个蛋，做成荷包蛋给贵英吃，让她补补身体。
麻绳专挑细处断。发烧的贵英，还想着去给在地里干活的老四送饭，结果因为头晕，一头栽进了水渠里。老四赶到的时候，贵英已经浑身冰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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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麦粒摁出的花，是在苦难里相濡以沫的两人之间的浪漫印记。
墙上的“喜喜”换成了贵英的黑白照，老四在贵英手上摁出一个花印，用麦粒摁出的花，是在苦难里相濡以沫的两人之间的浪漫印记，这是二人同屏的最后一个镜头。随后，老四坚持收完了地里的庄稼，把家里所有的粮食都拿去卖了钱，还了开春时借的种子化肥农药钱和邻居的十个鸡蛋，以及允诺某个村民的两袋土豆。然后，他放走了陪伴多年的驴子，回到了二人的家，爬上炕躺下了。
大雪纷飞时初见、春天里的耕种劳作、夏日里砌砖盖房、金黄秋天忙碌收割……四季更迭，一帧帧乡居画面徐徐展开，农民与土地相依相伴的生活点滴触动人心。马有铁和曹贵英从日常生活劳作的方式中，感受到土地的包容，这个时候，土地是比人心更洁净的存在。它不会用世俗的目光去区隔、审视他们，老四和贵英想种什么就种什么，想汲取什么就能收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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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入尘烟》剧照。
种子从土地中生长，一齐给了马有铁和曹贵英粮食、家和温暖。但贵英的离开，给了老四沉重一击，人没了，家也就不复存在，这些东西不再富有意义。影片最后，老四和贵英一砖一砖盖的新房子被推倒、饲养的猪和鸡倒在板车上、好不容易盘活的土地也将逐渐荒芜…
导演李睿珺表示，马有铁和曹贵英就像两粒干瘪的种子，遇到了水和泥土，会逐渐苏醒、发芽，茁壮成长，不断地发生变化。但尘土和烟火就是我们的生活，尤其对于农民来说，就是他们的日常。“你会发现每一个村都有一个老四和贵英，他们是我们生活的乡村世界的一部分，是我们更应该看见并且关注的人。”
记者丨钟海芳
编辑丨农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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