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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会芳/寄情于寒卜蒌儿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7-20 14:42

寄情于寒卜蒌儿

文/王会芳

有人寄情于山水，有人寄情于人物，在此，我却选择寄情于植物，可以狭义地定义为蔬菜。

“寒卜蒌儿”是我们当地人对一种蔬菜的口语俗称。至于学名叫什么，没有确切定义，有的说叫“莙荙菜”，有的说叫“牛皮菜”，还有说叫“剥菜”的。而这样叫似乎都和甜菜叶名字重合，甜菜我们没有种过，对它的了解局限于网络。还听过有人把寒卜蒌儿叫“海白菜”，但依此查无实据，当然，这是二十里之外的叫法。我只知道它叫个寒卜蒌儿，要说这几个字到底怎么写，确实还没弄清，先照本宣科，生搬硬套给这样写出来。

既然能把不知俗名咋写，学名叫什么的寒卜蒌儿这样写出来，就当是凭想象照猫画虎，依葫芦画瓢吧。此菜习性寒凉，能清热去火，润肠通便，因而用“寒”字再贴切不过。“卜”通萝卜，亦是蔬菜。“蒌”字头顶长草，和“菜”字同部首，长得也像姊妹。而“儿”作为语句助词，我们当地人说话一快，就会带出“儿”化口音，比如把学名“蒲公英”就叫“刻蒌儿”，壕岸硷边一种能吃的蒿科野生草，叫“芎观苔儿”，这样来看，寒卜蒌儿写法便也能说得过去。

巧合的是生活中，我还真前后两次将甜菜叶当成寒卜蒌儿买回家，继而做成菜疙瘩。在我肤浅的认知里，以为熟吃菜大致可分能炒的为一类，比如葱、韭、蒜苗，西红柿，即或是过去商品不流通，各生产队也有十来亩菜地，村人叫“菜井”，加上地里长的野菜，吃的菜基本是有的。只因油少没条件，不太用大锅炒菜，需炒时也是小打小闹，用铁勺在灶火里煵点下锅菜。不能煵，直接煮进面条或煎搅团锅的，是第二类的苜蓿菜，萝卜叶子等。那么既下不了锅还不能炒的菜就等而下之，自然排列于后，如寒卜蒌儿和出于无奈而食之的红薯叶子。寒卜蒌儿下面入汤，能把汤染成黑色，俗称沤饭，就连它自己本身都难置身度外，茎杆焯煮后段面发黑。过去所吃的红薯叶，纯粹是为了充饥，不像现在养生，补充什么营养云云。那么炒不了又煮不成的寒卜蒌儿，智多慧广的先辈们没有弃而舍之，另辟蹊径变换吃法，经洗净切碎，拌入面粉上屉蒸熟，再调盐、醋、辣子和蒜水，成了人们爱吃的菜疙瘩。如此一来，名不见经传的寒卜蒌儿，在蒸菜疙瘩行列歪打正着，一举夺魁。人们普遍认为此菜蒸出的菜疙瘩味道香醇可口，香糯绵软，有入口即化之感。由此总结得出结论，寒卜蒌儿只能蒸疙瘩，且蒸出的疙瘩非常好吃。

早年食粮紧张的时候，无论什么菜，只要在可食范围，大多都能蒸成疙瘩，一是因为生产队劳动太忙，图省事儿，做饭馏馍时顺带一起。再之以菜当粮，填充吃不饱的肚子，还能应对缺油少盐的艰难。因而菜疙瘩吃出感悟，苜蓿疙瘩口感有点顽（wan音同，意嚼不动），红萝卜缨子不光滑，为充饥用白萝卜也蒸过，熟后带点后味儿，和红薯疙瘩一样㴰（neng音同，稀软之意）不喇叽水分多，野菜里的地儿菜、羊蹄甲蒸熟同样显水湿，涩菂荻菜（方言，县北叫涩哇哇）疙瘩筋倒是筋，干哇哇水分不足。荠荠菜那时被叫油油根，人们意识层面它是一种草，一种不受待见的草，甚而不如王八留，肤子蔓（wan）受宠，故在菜、草两界遭遇慢怠，就更谈不上吃了。莴笋叶子蒸疙瘩，叶脉叶梗蒸不烂，吃在口里“咯吱咯吱”的好像不熟，惟独寒卜蒌儿，在疙瘩菜里得天独厚，独领风骚。前一阵和同学荣、茁、云小聚，又不约而同第N次提起寒卜蒌儿疙瘩，几人赞不绝口，所见出奇一致，这也得到我们当地人的广泛认可。

寒卜蒌儿生长周期短，产量高，比较便宜，那时队里种的常给各户分。或者想吃去其他队菜井，抑或门前后堡三队菜地，买五分钱的就能蒸一顿菜疙瘩，所以经常吃。几十年过去，这种菜疙瘩绾成心结，种在心里的情结扎下深深的根，年龄愈长，愈发根深蒂固，可谓如醉如痴，时不时想起，以至于常在菜市场寻觅，捕捉寒卜蒌儿影子，但流通的蔬菜里就是找不见它，使得难觅踪迹。

人的思维有时就这么固执，越是寻不见的东西，越是痴迷，期冀的心情更加迫切，这时候往往容易智商归零，踩坑的机率也相应增多。前年回村，堂嫂多次让去她家那比炕蓆大点的菜地里弄菜，说有豇豆，茄子等。推脱不过跑去地里，地畔朝进观望，一眼瞅见尺多宽一畦地里的寒卜蒌儿菜，有了这个菜，对其它菜也就心无旁骛，兴味索然。为此菜，也把“精”成了，专门给家里院子栽过几棵，蔬菜喜水，人不在家缺水受旱没成活。为吃顿寒卜蒌儿菜疙瘩，我曾闹两次笑话。先是去年夏季，两人早上走步，铁道边菜市场，一女的坐在道边，怀里担笼有两大把寒卜蒌儿（自以为），眼前一亮，心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侥幸。细瞧叶梗生硬直挺，叶片宽大肥厚，比真的菜颜色更绿，看着似像非像，半信半疑之瞬，心境被之前的一次寒卜蒌儿叶片蒙蔽，随后好像雾霭遮盖眼睛。那是大妹知道我爱吃此菜，急着把她们院子没长大的送了美美儿一兜，只因太嫰，蒸出疙瘩水沓沓不好吃。我想眼下这菜色绿或许是显成熟，蒸出的菜疙瘩不正好吗，两相对比，心方坦然。人多不愁往回带，买了一大捆，回家路上沾沾自喜，有如古玩市场寻宝捡漏一样的心理。到家迫不及待地淘洗，控水，切时静心辨认，发现李鬼扮了个李逵——假的，心“咯噔”一沉，以图清静，干脆端起菜板倒掉。说来讽刺，农村土生土长，以前也常和菜打交道，居然出钱劳神买了个寂寞。随后暗自发誓，下次一定注意甄别。想必不会再犯，谁知不到一年时间，心粗的我重蹈覆辙。这次家门前菜市场从东往西走，啥菜都还没买，偏偏又瞧见三轮车上几种菜中的大叶菜。这次的卖菜人是一外地女的，说在郊区包地种菜，她的菜着实让人艳羡，我还心里嘀咕，这人真能干，把菜竟然务得这么好。那菜嫰生生既高又大，水汪汪翠绿翠绿，特别新鲜。闲谈问她此菜叫什么，她说“莙荙菜，”遂反问“你们叫啥？”我不假思索“寒卜蒌儿！”，

“这菜杆粗叶大，咋长得这么好的？”

她告诉我经常浇水长得快。有了上次教训，这回没敢贸然，刻意掐了一小片口中尝试，味道咸中带涩，分明和寒卜蒌儿一个味儿。心理防线瞬间全然崩溃，所发之誓抛于脑后，毫不犹豫买了两把。那人装菜的袋子看着不小，但菜大到装不进去，这都没引起注意。超市买完东西折返过来，看那筐菜自我走后再没人买，还天真预判城里人不识菜。紧赶着回家摘净淘洗，用力摔水后，摊开晾在案板，看面粉不多下去又买一次，菜上水分晾得也差不多了。先将茎杆掰断劙细，不然戳天攮棒的不好切，这时发觉不对劲儿，段面咋会有丝，前几天我们不是还在一起探讨，寒卜蒌儿突出特点是没丝吗？莫非这菜又……，一下没了心情。无奈放弃茎杆单用叶片，管它啥菜，期望值放低，先蒸熟再说。买时没细看，到切时拢在一起手感不太柔韧，有点生硬发脆，一捏就碎。满腔热情被当头一盆冷水泼灭，买菜时的欣快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菜疙瘩是吃不成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剁碎的叶末和没切完的茎杆一古脑刨进垃圾袋中，紧着提下楼扔掉，有道是“眼不见心不烦”。

又一次的不灵醒，让我对卖菜者心生怨念，怪不得人说“从南京到北京，买家没有卖家精。”转念一想，话说回来，其实也不怪人家，再说甜菜叶也未必就不能吃，只是我的心思被寒卜蒌儿塞满。当下遽然掏空，感到无比失落，忙乎一整，光洗菜水就用了四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想来委实可笑，只能怪自己心粗。

下回，还会不会再大意呢，但愿见到仔细分辨，静而待之，碰到真正寒卜蒌儿下手不迟，唉！依然痴心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