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分享专访｜奇戈希·奥比奥玛：从《钓鱼的男孩》看尼日利亚

专访｜奇戈希·奥比奥玛：从《钓鱼的男孩》看尼日利亚

来源：花匠小妙招时间：2025-04-02 18:38

“85后”美籍尼日利亚作家奇戈希·奥比奥玛（Chigozie Obioma）凭借第一部长篇小说《钓鱼的男孩》（The Fishermen）成为2015年布克奖短名单的最年轻入围者，还被《纽约时报》喻为尼日利亚著名作家钦努阿·阿契贝的接班人。今年9月，《钓鱼的男孩》简体中文版由博集天卷和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钓鱼的男孩》主角阿格伍一家住在尼日利亚西部的阿库雷。趁父亲不在，团结友爱的兄弟四人来到一条禁河钓鱼，他们遇见了疯子阿布鲁。阿布鲁预言四兄弟中的老大会被另一个兄弟杀死。就这样，预言在亲兄弟间埋下仇恨的种子，他们再也不似从前亲密。惨剧也真如“预言”所说，接二连三地在这个家庭上演。

“小说的核心是四个阿格伍兄弟的情感纽带。这条纽带塑造了血亲的力量，也体现了一种信仰——血缘是人与人之间最不可分割的关系。但这样的纽带也非常脆弱。所以我们在这部小说中看到了亲情能被摧残得七零八落，甚至演变为仇恨。”8月31日，奇戈希就《钓鱼的男孩》简体中文版的出版接受澎湃新闻专访。

奇戈希·奥比奥玛（credit Scott Soderberg）

一个被外力拆散的家庭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灵感源于奇戈希和父亲在2009年的一次电话。那时奇戈希住在塞浦路斯，思乡成疾。父亲说他很高兴地看到奇戈希的两个哥哥不再像儿时那般互相较劲，如今愈发亲密。可奇戈希还记得自己大约九岁时两个哥哥相互痛殴到受伤的事呢，于是就开始设想如果哥哥们那时关系恶化到极端会怎么样。再然后，他脑海中浮现了原本关系亲密的阿格伍一家，以及让这个家庭支离破碎的疯子阿布鲁。

奇戈希向澎湃新闻坦言，一定的距离更能引发人进行思考和写作，正像中国人常说的“旁观者清”。“《钓鱼的男孩》的灵感是我在塞浦路斯得到的。当时我离尼日利亚很远，是分离之苦和距离感让我开始想念我的兄弟姐妹，让我想好好珍惜他们。也正是这份感情让我想写《钓鱼的男孩》。”

“在故事里，我想表达的是有什么东西闯进了一个原本紧紧相依的家庭，并割裂了这个家庭的血亲纽带。是这个家庭之外的某个人种下了一粒种子，种子在生根发芽时刺破了原本团结的家庭。‘预言’则是种下这粒种子的工具。然后我想到该有一个疯子去承载这样的种子，就是那种不受任何拘束地出现在尼日利亚街头的疯子的形象。”奇戈希告诉澎湃新闻。

读者还会发现，这个故事中出现了很多比喻，还多和动物有关：父亲是老鹰、母亲是驯鹰人、被预言诅咒后的大哥是蟒蛇、仇恨是蚂蟥……对此，奇戈希表示这是因为故事的讲述者是阿格伍一家中最小的孩子、9岁的男孩本杰明。

“我想让讲述者身处当时的故事中，告诉人们故事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 奇戈希表示，“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你的记忆没有呈现线性，你会用自己感兴趣的联想来进行表达。本杰明喜欢动物，用‘麻雀’来形容死去的哥哥，也是在减弱哥哥的死给他带来的伤痛。”

隐喻尼日利亚的“预言”

奇戈希在小说后记中毫不避讳地说，他希望通过这部小说对非洲，尤其是对尼日利亚的社会政治形势加以评论。

“从这个角度来看，‘疯子’是英国人，而神智清明的是尼日利亚人民。”他将阿布鲁比作渗透他人生活、动动嘴皮子就造成混乱、让人民苦难不堪的实体，又把有四个儿子的阿格伍一家比作尼日利亚的主要族群。

“在18世纪晚期，尼日利亚有许多部落和民族。他们保有自己的独特性，自己的文化和文明。但是后来英国人不请自来了，他们说：‘你们不能这么生活，你们要像这样过日子，你们的这些文化只能代表你们是野蛮人，你们要向我们学。’”

奇戈希告诉澎湃新闻，这就像他书中写的那样：一个从外界闯入的疯子留下预言，说这家的兄弟“会怎么活”，结果孩子们信了，亲兄弟反目成仇。“我确实想刻画出一个平行时空，来讲述尼日利亚发生了的事。”

同时，《钓鱼的男孩》中的人物形象也可以在尼日利亚现实中找到原型，比如那个希望孩子“接受西方教育，长大后成为科学家、工程师”的父亲，同时也对家乡“迷信”深信不疑。奇戈希说：“这个父亲是西方文明和非洲文明的混合典型。非洲人几乎不能完全丢掉自己的文化，却也找到了把非洲本土文化和西方文化合二为一的做法，有时甚至难以区别这两种文化。这就是为什么这个父亲看起来充满矛盾。”

“其实像尼日利亚这样一个拥有巨大人口和资源的国家可以实现很多东西。”奇戈希向澎湃新闻感慨，“但是一些负面行为和腐败阻碍了大多数非洲国家的发展，甚至让它们几乎不宜居住。这意味着人们会为了更好的生活而急于离开这个国家。”

那么在创作《钓鱼的男孩》时，奇戈希有想过目标读者就是尼日利亚读者吗？

“那不一定。我是读着来自世界的书长大的，我也希望我的读者可以来自全球各地。但是，我确实也希望这本书尤其能被尼日利亚的政要好好读一读。”

《钓鱼的男孩》

“中国是很好的榜样”

奇戈希本人也在阿库雷出生。他毕业于密歇根大学，获创意写作课硕士学位，现居美国，任内布拉斯加-林肯大学文学与创意写作助理教授。他已经写完了下一部小说《驯隼人》（The Falconer）。

对于凭借第一部长篇作品就入围布克奖短名单，这位年轻的作家说：“我认为文学奖的价值在于可以让读者有机会看到那些他们错失的好书，因为现在市面上的书实在太多了。书多，字也多，很多都是长篇大论。但我个人并不特别期待赢得什么。去期望评比中其他人没能写出更好的作品，这也是不可能的。”

奇戈希如何与写作结缘？他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八九岁时的他体弱多病，去医院成了家常便饭。住院时，父亲就坐在床边给他讲故事。“有一天，我病好了，回到家里。我还要爸爸给我讲故事。然后他说‘你自己能读’，并给了我一本书。我读着读着，发现他给我讲过的最精彩的故事就来自这本书——阿莫斯·图图奥拉的《棕榈酒酒鬼》，那也是非洲第一部用英语写出的小说。”

“这个时刻对我意义非常。”奇戈希说，过去他总觉得爸爸好伟大，因为爸爸总知道那么多的故事，但他突然发现自己也能从书里读到故事，“我就这样开始了贪婪的阅读。再后来，我试着用自己写的方式来重述这些故事。我也从一个讲故事的人变成了一名作家。”

在写第一部长篇小说《钓鱼的男孩》时，奇戈希面临的第一个挑战就是故事本身。有了初步想法后，奇戈希只花了一个晚上就写了个大概，一坐下就写满了整整12张大开面的纸。“我知道我的故事就此起步了，但是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把这个故事讲好。”大概写到6000字时，故事逐步深入，奇戈希开始担心读者会接受这个故事吗？

他决定“先试试水”。“我把故事精减了一下，把它当做短篇寄给了一些小杂志。”在等待反馈时，奇戈希甚至想放弃这个故事了，“不过还好，我得到了一些积极的反馈。”2011年，奇戈希重新写起了《钓鱼的男孩》，并在那年8月完成了这部作品。

被问及喜欢哪些作家及作品，奇戈希直言“要列这个清单是件挺费神的事”。“但我认为的大多数好作品来自他们——阿莫斯·图图奥拉、托马斯·哈代、钦努阿·阿切贝、威廉·莎士比亚、欧里庇得斯、荷马、索福克勒斯、沃莱·索因卡和约翰·班扬。”他说，“这些作家的小说就如同神话一般，他们的故事已是超然存在，而他们的所想所思比故事本身更意味深长。”

奇戈希还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他对中国文化非常尊重。“尽管和西方文化不同，但中国文化同样现代和发达。我认为对那些还在和西方殖民主义文化斗争的非洲国家而言，中国是很好的榜样。此外，我对阎连科怀有很高的敬意，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去中国玩。”